第52节(2 / 3)
在这间纯白色的病房里,道里安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新闻。
道里安重新获得了一个新的个人终端,通过数据迁移,他找回了大多数的信息,当然不包括研究所的那部分保密内容,而鉴于道里安曾经的五年都在研究所里度过,他的个人终端也没有为他留下多少对过去的提示。
为了填补消失的记忆,道里安查阅了不少近几年的新闻,他惊讶地发现海平面竟然已经完全没过了末日戟的戟尖,人们在恐慌里哀嚎了一阵子后,视线立刻就被更新鲜的消息拉走了,比如海神教集体跳海,天台难民不幸坠楼……如今道里安再去搜索相关讨论时,公共平台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个了,就像曾经的玛雅末日预言,人们淡忘了它,甚至开始痛斥起末日戟曾带给世人无意义的恐慌:
【拜托,海水不过是吞掉了一座雕塑,一个世纪前建立的老古董,仅此而已,要知道我们可是比300年前少了60的陆地!】
而最近吸引去世人目光的则是不明海洋生物袭击事件,据报道称,海洋里不少“水文气象站”都遭到了破坏。
人们都在猜测那些海怪发疯的理由,有人说是海洋里的核废料弄坏了它们的脑子。
而道里安作为这场袭击事件的亲历者,由于丢失了重要的部分记忆,除了知道那些“水文气象站”其实是海洋研究所外,并不比其他局外人了解更多内情。
但正是这件事令他在失忆的虚幻中获得了无比坚硬的沉痛感——他的终端联系列表里有数不清的灰色头像和异常提示,其中包括道里安的好友大卫和阿刻索夫人。
终端里的个人账号伴随着一个人的一生,即便终端设备丢失,其中的数据也可以在新设备中找回,但如果一个人的头像显示灰色,则代表ta已经死亡,而异常提示则表示对方超过一个月没有使用终端账号——在如今你甚至可以用终端控制电动牙刷的智能时代中,这几乎等同于宣告对方失踪或重伤。
就因为那场可怕的海洋生物袭击事件。
道里安对列表里的大部分名字都感到陌生,他不记得自己如何认识了他们,关系又是否融洽,当那些名字再一次进入道里安大脑中的记忆区时,它们已经被裹尸布缠了个密不透风。
另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是,道里安和伊万诺娃的通话。
道里安在获得终端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母亲发去了通话请求,尽管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也算不上融洽,伊万诺娃甚至并不关心他的死活,但道里安习惯这么做。
在对方接受通讯请求之前,道里安已经做好了获得冷遇的准备,然而出乎意料地,道里安头一次收获了母亲热切的问候。
“哦上帝啊,我真高兴你没事,你不知道我看见那则新闻的时候有多么害怕……哦我很好,你不用担心我,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……”
道里安直到通讯结束也没能从震惊里恢复,他检查了刚才的通讯记录——他没有找错联系人,刚才那则通话的确是伊万诺娃的声音,但语气和腔调则像变了个人似的,道里安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关心自己。
大概是因为这次道里安的经历格外凶险?
道里安不确信是否所有的失忆者都像自己一般缺乏安全感,于他而言,世界在瞬息间颠倒,变成了道里安全然陌生的模样。
或许身体的不适加重了精神的无助,他变得脆弱敏感,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怪极了。
频繁的体检,抽血和问诊。
疼痛的身体器官。
举止怪异的医生和父母。
不明海洋生物的袭击。
……
道里安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误入繁华街道的老鼠,渺小的他在庞然大物的世界里惊慌地穿行,时时刻刻都在担忧人类的脚掌和汽车的轮胎从身体上碾过。
然而命运总是被这样书写——要么不下雨,一下便是倾盆大雨。
道里安在接受了一周的治疗后,开始出现幻听。
刚开始道里安把那些声音归结于门外来往的病人,因为他听到的是一些细碎模糊的说话声,那些声音交叠在一起,从门缝里溢进屋内,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。
后来道里安在午睡时被一些可怕的呻吟吵醒,他以为有什么人在走廊里摔倒需要帮助,于是他匆忙下床打开了病房的大门,然而——
走廊里空无一人。
昏暗长廊的尽头是一扇窗户,方形的日光照在光滑的地面上,把寂静反射出去,撞在左右的墙壁上,不在道里安的门前做任何停留。
道里安愣愣地站在房门口,那些恼人的声音消失了,但它们可怕的余韵仍旧在道里安的耳道里回旋,像某种高分贝噪音导致的耳鸣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一名穿着白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瘦小男人突然出现在道里安身后,他的说话声吓了道里安一大跳。
“老天啊,你什么时候过来的!?”
道里安的眼睛瞪得老大,他不得不将后背紧紧贴在门上以获得支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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