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(1 / 2)
好乖…时鹤鸣没忍住,发出一声轻笑,地上湿漉漉的人听见后,把头放得更低了,眼看着小孩就要缩进地里,时鹤鸣开了口:“手给我。”
时怀瑾磨磨蹭蹭地伸出手,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。
会弄脏…他把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又蹭,直到泥都被蹭干净了,才把手递给时鹤鸣。
时鹤鸣的手掌温热干燥,指尖带着淡淡的檀木味。没来由的,这股味道让他觉得安心。好像这味道的主人一出现,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。
“为什么把衣服换回来?不喜欢那件衣服吗?”时鹤鸣把他从地上拉起来,弯下身拍了拍他身后的土。
“会弄脏…”不是不喜欢,而是太喜欢了。那件衣服太漂亮了,和眼前笑着看向自己的人一样漂亮。
他不敢穿出去,他怕把它弄脏,弄破,他怕它从自己生命中溜走,他只有把它抱在怀里,白天盯着,晚上看着,连睡觉也要睁开一只眼确定它还在,才能安心。
时鹤鸣拉着小落汤鸡走到院里,让他盘腿坐在地上。
“闭眼。”
时怀瑾乖乖闭眼,头上的水顺着发丝流过脸边,有点痒…
“你心不定。”那人清朗的声音传来,下一秒额间微微一暖,谁的手指点在他额心。
“你在怕什么?”
怕什么?
怕失败,怕离开,怕寻不见您,怕即无来处也无归途,怕吃不饱穿不暖,怕冬天没过身子的雪,怕秋日刺骨的风,怕夏日急切的鸣蝉和永远洗不完的衣服,怕扬起的手,怕落到身上的毒打,怕逐渐僵硬的躯体,怕失了神的、暗淡的眼,怕狗叫,怕姨娘细声细气的说话,怕拐弯抹角话里有话,怕轻柔的唱歌似的调子里沁血的意图,怕身后无人,怕母亲走了无人护他……怕这个只有他孤身一人的世界。
他怕得不到和已失去。
他怕呼吸,怕活着。
时鹤鸣等了一会儿,见他不想说,也没追问。他只是在一旁坐下,与其并肩,望着前面半山腰的雾。
良久,他开口,声音平稳而笃定,轻声细语,字重千钧:
“怀瑾,看着我。”
男孩迟疑地睁开眼睛,慢慢转过头。
“我很强。”时鹤鸣直视着他的眼睛,语气没有半点炫耀,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,如同在讲日升月落,“比你所见过、所能想象的大多数人都要强。”
时怀瑾怔怔地望着他。
“所以,”时鹤鸣继续道,目光沉静如水,其间蕴藏着毋庸置疑的力量,“无人能越过我伤害你。无论过去如何,未来如何,无论你筑不住得了基,有没有仙缘,你都是我的师弟。有我在,你大可安心。你若成功引气入体,我为你自豪,你若不成…”
“就算耗尽这世间天灵地宝,我也能硬生生为你铺就一条通天道。”
“你有姓名,时怀瑾。时取自师门,怀瑾出自你心,你不是孤身一人。”
时怀瑾一动不动地看着他,像是乞儿被天上掉下的重宝砸了头,魂不守舍地看着地上闪闪发光的金子,不住地喃喃自语,为什么是我?
“因为是你,只能是你。”那人回答。
周遭一下子变得很静,天与地在这瞬间无限拉长,化成一片模糊又空旷的原野。昔日那些混沌的痛苦的经历,那些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东西轻柔地离开他,变成一道款款远去的、旧日的影子。
时怀瑾觉得自己浑身发烫,变得不对劲了起来。一股陌生的情绪从不对劲儿的身体中奔涌而出,像汹涌的河水迅速没过他的头,没过他长久以来不断压抑的惶恐与孤寂。
他在这股情绪中冲得鼻尖发酸、眼眶发热,快要窒息了。
不能…不能这样!他要忍住,他慌忙又低下头去,喉咙哽得发不出声音。
“好孩子。”时鹤鸣用掌心替代嘴唇吻过他头顶,而后轻柔地撩开贴在他脸上的碎发,“再试一次。”
他重重地点了点头,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,安心地闭上眼睛。
这一次,拨云见日,仙途终于向他敞开大门。那一直盘踞在他灵台的、杂草般的杂念尽数消散。他笨拙地聚起气,虽仍有滞涩,但这股微弱的气流终于不再凝起一会儿便消散,而是在他的引导控制下,沿着经脉缓缓流动起来。
时鹤鸣没再说话,只安静地陪在一旁。
红日高照,山间云销雨霁,时鹤鸣眉眼一动,感受到竹屋附近的灵气忽然汇聚过来,形成一道小小的台风,久久方散。而男孩端坐于台风眼中,眉眼间阴霾不再,周遭气息变得沉静。
时鹤鸣见此勾了勾唇,放下心来。
成了。
他的手指伸向男孩紧闭的眼,却在即将碰上时,无比克制地停驻,犹豫了许久,终是放了回去。
怀瑾,从今天开始,你将接触一个崭新的世界,修仙一道,在于问心。
愿你当观水月,莫怨松风。守得灵台空明。
修一世逍遥自在身,作一晃浩然快哉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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