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(2 / 2)
纱帽、正红官衣,小旦凤冠霞帔,在所有戏码结束之后走到台前来向观众致谢,自然也是相貌可人讨喜的上佳。
正值新春佳节,台下茶客戏迷十分捧场,叫好喝彩连连不断,柳方洲带着杜若一直送客送到戏园门口才算罢休。
台前的热闹,台后的人看来可更多了几分苦处。杜若一回后台就抱怨说太热,卸下凤冠和戏服,内里的贴身小衣已经被汗塌湿了一大半。
“别着急脱衣裳啊。”柳方洲卸了妆,被水沾湿了的乌黑鬓发贴在耳边,水珠顺着下巴直往下滑,“仔细着了凉。”
杜若把自己的大衣披在肩膀上,顺手抽出手帕给柳方洲擦了擦脸上的水。
褪去油彩之后柳方洲还是一张莹润如玉的脸,面对杜若时总是在唇边萦了笑意,在他把手帕按在脸颊边上的时候轻轻挑了挑眉。
杜若踮着脚望着他几乎入迷,突然回过神来,飞快地抽离了手背过身去。
除了化妆的时候,难得靠得这么近。近到仿佛能借着对方的眼睛,看清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。
“杜若——”柳方洲又叫他。
“师、师哥。”杜若别扭地把肩膀上的大衣拢了拢,侧过脸来。
柳方洲本想继续调笑几句,想说“你羞什么”?又想说“怎么不正眼瞧我呢”?看见他低垂下黑珍珠似的安静的眼睛,又心软了半分。
“开戏之前我问你的——”柳方洲一双手抱着也不是,插兜也不是,索性伸手扯住了杜若握着的手帕一角,慢慢地把他往回拉。
杜若任由他扯着,只是低着头,领口处露出雪白一截脖颈。
“我问你的,你还没回答呢。”柳方洲声音低低地问,“你忘记我问的什么了不成?”
杜若没想到柳方洲竟然也还记着这一回事。
若是洪珠师父在旁边打趣,柳方洲的问话就全然是师兄弟的逗乐,杜若当然问心无愧扬起脸来回一声嗯,将来师哥唱一个汉津口,脸谱要画得红通通满脸,我也给师哥画去呀!
然而此时此地只有他和师哥两个,柳方洲也不像玩笑。
“你忘了我也再说。”柳方洲低头用小指扭着他的手帕,“杜若,帮我画眉你乐不乐意?我想让你一直都帮我画眉,成不成?”
在师父跟前说的明明没有后一句。杜若在暗暗地在心里辩驳。
柳方洲还在等他回答,拉着他的手越来越收近,杜若的肩膀几乎都要靠进他的怀里。
杜若把自己的手帕从他手里一抽。
“师哥说的,我什么都答应。”杜若把手一扬,手帕在柳方洲鼻尖轻轻拂过,卷过一丝微妙的气流。
柳方洲伸手去抓他的手帕,被杜若轻松躲过去。
“——就这么讲好了!”杜若后知后觉地闹红了脸,迈开步子就溜,“小叶子你等等,我榆树胶是不是还在你那里?”
柳方洲摸了把鼻尖,暗暗地笑:“杜若你跑什么?小叶子把榆树胶还给我了。”
方才可还有一样事。洪珠师父开玩笑时,柳方洲自己一时心切,一把抓住了杜若的手指,白鸽似的一只手——他还想握上一握。
“在想什么呢?”项正典抱着一捆刀戟器具,从柳方洲身后往他肩膀上撞了下,“走啦回班啊,你还要在茶楼过夜不成?”
柳方洲哦了声,接过他手里的刀具。
一回头,项正典就纳闷出声:“你脸怎么红成这样?老规矩后台不许饮酒,干什么了?”
“没什么。”柳方洲用手背靠了靠脸颊,随后又突然正色说,“——被杜若抽了一下。”
“哈?”项正典皱起脸。
他脸红确实是因为杜若。这可不算乱怪罪。
京城的春天来得格外慢,使人惊觉时已经繁花满枝,屋檐下的燕巢里探出新生雏鸟的黄嘴。
“这天气,确实最适合看一出《游园惊梦》。”杜若练了一时辰的剑舞,说话时还有微微的气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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